鄭柏峪：“一定要在白茫茫的土地上撒一把種子”
文章來源：中新網 發布時間：2019-09-04
站在查干淖爾湖湖盆上的時候，黃色的土地上，綠色和黃色的植物呈現無規則狀分布，遠處能看見大片大片白色的土地。很難想象，半個世紀前，這還是一個葦草茂盛，超過十萬只候鳥繁育的湖泊。
2002年查干淖爾湖(大湖)干涸以后，湖盆就逐漸變成這樣了。刮‘白毛’風的時候，漫天的‘白沙’，對當地牧民的皮膚、呼吸系統等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，風沙掩埋牧民的房屋、掩蓋優良草場的事情比比皆是。”
說這話的是今年72歲的鄭柏峪。1999年國家輕工業局撤銷，鄭柏峪提前退休，回到曾經插隊十三年的地方——內蒙古錫林郭勒盟阿巴嘎旗紅旗嘎查，從事生態保護行動，成為了查干淖爾湖鹽堿化治理項目的帶頭人。
“1968年，我到錫林郭勒草原插隊時，看到了很多內地很少看見的野生動植物，查干淖爾湖像大海一樣浩瀚無垠，大自然的清新和超凡脫俗的神奇，讓我愛慕得難以忘懷。重回草原，昔日“風吹草低見牛羊”的景象不見了，查干淖爾湖也在2002年干涸，鹽堿粉塵覆蓋了盆底，每當大風來臨，鹽堿塵土漫天飛揚，昏天黑地，查干淖爾周圍的綠色草原迅速變成了荒漠。從天堂到地獄的轉變是無法忍受的，鄉親們的苦難也深深地刺痛著我的心，我下定決心重回草原，尋找治理或者減輕鹽堿塵暴危害的辦法。”
這是鄭柏峪在《查干諾爾傳奇——一個老知青如何面對荒漠化》書中寫的一段話。現在，他很少提起為什么治沙，更多地是在說草原哪里好：風景美，野生動植物眾多，生活方式健康，牧民淳樸……看得出來，他是發自內心喜歡草原，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“北京是我的第二故鄉，草原才是我的第一故鄉！”
“重回草原后，最讓我痛心的是那些給我留下美好印象的草原，特別是渾善達克沙地那些獨特和奇異的美麗自然景觀。2000年，我從社會上爭取到27萬元生態保護資助金，和當地牧民一起用兩年時間搞了四個苗圃，種植了10萬株小葉楊。由于水源匱乏、土壤嚴重鹽堿化，小葉楊全部枯死了，用植樹造林進行防風固沙的方法沒有奏效。”說到這里，他苦笑了下，在場的人都無一說話，想安慰鄭老，卻又不知道從哪說起。
“2002年8月，中國地質科學院地質研究所研究院韓同林先生，內蒙古教育學院教授劉書潤先生，環境保護志愿者崔萌萌等人組成的考察團來到查干淖爾現場考察后，提出種植堿蓬。由此約定了治理鹽堿化的基本思路：種植耐鹽堿植物堿蓬，覆蓋湖盆，積沙壓堿，改良土壤，植物替代，人為控制定向轉化，在短時間內將鹽堿干湖盆轉化為新草地。”
堿蓬，是一年生植物，可在重度鹽堿地生長。播種當年長得好，秋天種子落下，第二年重新發芽生長。前面提到的湖盆中綠色的植物就是今年種植的堿蓬。黃色的植物就是去年種植的。截至目前，堿蓬已經覆蓋了查干淖爾湖三分之二的面積。
“我們接下來就是要讓堿蓬覆蓋整個湖盆。”說到這里，鄭柏峪露出一絲絲難以掩飾的驕傲和自豪。51年前，面對廣袤的草原，他是一個欣喜若狂的孩子。51年后，面對鹽堿化程度大大改善的湖盆，他是一個自豪的帶頭人。
“確定了種植堿蓬以后，也不是一帆風順的。”國務院國資委輕工離退休干部局黨委副書記、紀委書記巴清宏繼續講述鄭柏峪治理鹽堿化過程。
2003年夏天，鄭柏峪開始試種堿蓬，帶領團隊逐漸摸索出了人工種植堿蓬治理鹽堿干湖盆的技術。2008年5月9日，在韓國現代企業資助下，查干諾爾生態治理項目正式開展。項目采取國家隊和群眾活動相結合的辦法，以阿巴嘎旗草原站為骨干、以牧民施工隊為基本力量，全部機械化施工。
“當時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在白茫茫的土地上撒一把種子。”說完這句話，鄭柏峪又轉向了大片大片的堿蓬地。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。
2008年5月24日，首批5000畝堿蓬種植完成。5月27日，草原上刮起了連續三天的罕見沙塵暴。“到播種地區一看，滿地都是蠶豆大小的石頭子，大風把地表上刮走了至少3厘米，大部分地區都光禿禿的，少部分地方堿蓬生長稀稀拉拉，屬于基本失敗的情況。”當地牧民介紹了當時的情況，并補充說“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，鄭老也很冷靜，我們知道他的壓力比我們的都大，但是他一點都沒表現出來。”
吸取了這次的經驗教訓，鄭柏峪和團隊定于每年5月下旬采用深溝播種方式種植堿蓬，避開風沙和霜凍的危害，防止春季大風刮走種子。
“好事多磨，以后我們又經歷了風沙、霜打、冰凍和堿蓬泥漿災害，2013年還經歷了大面積水淹災害，一多半已經種植的堿蓬遭到損失。但現在，我們取得成功了。”鄭柏峪用兩句話概括了經歷了的苦難和挫折。各種辛苦，只有他和團隊工作人員才知道。
目前，鄭柏峪帶領草原牧民每年種植堿蓬基本保持在1萬畝，累計種植超過7.5萬畝，治理面積超過60萬平方公里，有效覆蓋了查干諾爾干湖盆。
據專家實地考察估測，這些堿蓬每年可阻攔風沙塵土平均厚達20厘米，約130萬噸。土壤得到淡化，改善了次生植物生長環境，查干淖爾湖盆出現了堿茅、賴草、蘆葦等其他植物，狐貍等動物也逐漸回歸，沒有生命的查干諾爾湖又恢復了蓬勃的生機。
“全面治理鹽堿干湖盆光靠國家投資和社會贊助是遠遠不夠的，必須找到一個途徑使治理持續有力，其中最重要的是找到既有生態效益又有經濟效益的項目，以經濟效益支持生態治理，使項目走上良性循環發展道路。”談及下一步工作方向，鄭柏峪表示，“現在，堿蓬生長成熟后，主要被當地牧民收割，用于牛羊飼料。隨著堿蓬種植面積不斷擴大，如何利用好堿蓬成為迫在眉睫的難題。”
“總之，我們可以以咸水為荒漠化生態修復和建設的資源條件，利用耐鹽堿動植物及咸水各自的自然屬性，在荒漠化地區開展種植耐鹽堿植物、進行耐鹽堿作物和草原經濟植物的加工、配合養殖鹽生或耐鹽堿水生動物(主要是海水經濟動物)，全面推進生態產業開發，構建并形成農林牧副漁和諧共存的咸水復合生態產業生產系統，達到荒漠化地區生態修復的目的。展望未來，鄭柏峪充滿信心。(記者 李愛平 李雪微）
【責任編輯：宋詞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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